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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
父 亲
访问量:111 作者:黄 晶 发布时间:2023-07-23 返回首页
 

 

 

黄晶(辽宁营口)

     

与父亲生活了半个多世纪,对于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,心里当然是非常清楚的。可每当提笔成文前,总是有些顾虑:生怕自己的观察不细,文字不生动,诋毁和损害了父亲的形象。又怕太生动反倒让读者觉得我有意在抬高自己家人,所以,从会写字以来,写父亲的文字少之又少,可能仅仅两篇而已。想来真是愧对父亲。

    今年父亲已经八十虚岁。不过,你可千万别被这个数字带节奏啊!你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了一幅画面:满头银发,手拄拐杖,步履蹒跚,颤颤巍巍……这是一般的耄耋老翁,我的父亲绝非是一般人。不信,听我细细道来。

    尽管俗套,我还是遵循常规,从外貌写起吧。浓密的黑发,根根清晰,头顶上找不到一点裸露的地方,根根间距正常。打我有记忆开始,就是偏分发型,一辈子从没变过。以前对于头发的好处,从来没有在意过,随着年龄的增长,越来越觉得拥有一头秀发,真的是减龄加分项啊。这一点优势奶奶传给了爸爸,爸爸又毫无保留地遗传给我了。不得不说基因真的强大。所以,奶奶七八十岁坐公交车时,永远没人给她让座的。如今的公交车倘若还如以前的拥挤,估计爸爸也要买站票了。

    不让座的另外原因就是他身手敏捷,上下车毫不费力。而且,目光炯炯,脑袋后都是精神头。腰身挺直,丝毫没有一丝老态。小腹微微隆起,秋冬季穿着厚重,根本发现不了。父亲的最大特点就是干什么都快,吃饭快,走路快,干家务快,连写字写文章都快。大字小字都会写。各种字体都不在话下。各种文章都难不倒他。从单位的工作报告到市政府的工作报告,从散文到小说,从读后感到文学评论,无所不能。在我儿时的印象中,父亲伏案写作的背影至今都完整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中。夜幕低垂,世界出奇的宁静。昏黄的台灯旁,桌上一沓红格子稿纸上,一支笔来回穿梭,每个字就像种在土里的一粒种子,深深地埋进去,慢慢地长出来。渐渐地茁壮,或俊美秀气,或灵动飞扬,或沉郁婉转,或如剑如戟。快意恩仇,嬉笑怒骂,针砭时弊,歌功颂德。文字是有生命灵性的,展读其中,或悲或喜,或庄重或诙谐,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多姿多彩的丰富世界。小时候,认知所限,以为父亲每天写写写,就是单纯地誊抄呢,所以,还时不时地爬到写字台上拿笔在上面随性地乱划一阵。轻的几笔,不影响稿纸上的内容,父亲也就不计较地任由我划。可能是父亲的纵容,越来越肆无忌惮,竟然满篇只能看到我涂鸦之痕,不见那些父亲亲手栽种的秧苗了,于是,父亲终于大怒了,重重地打了我,平生第一次知道犯错误是要受到惩罚的。随意不得,任性不得。人家辛勤劳动的成果是不能随意践踏的。

    一天早上的收音机里传出了父亲的名字,对于《水浒传》一无所知,就以为是写家里的水壶,后来慢慢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写的一篇关于水浒的评论文章。顿觉我的父亲好厉害啊!再后来,上学了,老师们时不时地和我说,在报纸上又读到你父亲的文章了,你们没看到,我的嘴脸似乎都咧上天了。那种荣耀远比任何物质的嘉奖都要自豪。有电视了,父亲的名字常常是播音员播报稿件中的本台通讯员。父亲的这支笔,写时事,写历史,写计划写总结,也悄然改写着自己的人生。若不是这支笔,他老人家可能还是那个砖厂推过土的老退休工人,还是高炉前那个头戴钢盔,手握钢钎的钢铁工人。其实,父亲读书时是妥妥的学霸。师范毕业后分配到了学校,可是“家有五斗粮,不当孩子王”的思想根深蒂固,父亲在去学校工作了一个多月后,神秘地闯进了砖厂的推土队伍里,怎么辗转到了钢铁厂我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。可能是那时真真实实地接触了一线最辛苦最危险工作,才养成了同情和悲悯劳苦民众的性格,可能是那时极大的工作强度,才练就了父亲强壮的筋骨,可能是真正体会到了挣钱的不易,才如此节俭。

    前几日,我真的生了老父亲的气了。妈妈问我有没有孩子们上学的校服,给你爸在家干活穿。我当时非常气愤地对妈妈说,校服就是有也不能穿呀,穿上不舒服啊。妈妈被我的一通说辞说服了,对我要买新衣服的想法默认了。电话那边的父亲隔着电话,将我一顿臭骂,对于这突如其来来势汹汹的训骂,我整个人懵住了,半晌不知怎么接着唠了,傻傻地拿着电话只听父亲近乎吼我了。满心的欢喜突然像泼在严冬里的水,瞬间凝成了冰凌,将我37度的心倏忽成了零下。嘴上不敢说任何反驳的话,心里还是非常的怨,这老头,怎么这么倔呢?给他买衣服还挨骂,图啥呀?还是妈妈机智地转移话题,才挽回了尴尬的局面。当晚,怎么也睡不着,第二天起来发现牙肿了。周日回家,父亲忙前忙后,恐怕有半点照顾不周,小心翼翼的为我做这做那……   

    父亲暴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而温暖的心。

    伯父患病后,是父亲昼夜的陪伴在伯父身边,帮他度过女儿们不在身边的孤寂时光。伯父被堂姐接走后,每次发来视频,父亲都是边看边悄悄地擦拭泪痕的,为兄弟间的思念,也为伯父日渐消瘦颓唐的老境。伯父去世后的一段日子里,父亲更是整天逗留在院子里,不吃不喝,整夜失眠。得知情况的堂姐寄来了安眠药,才得以安睡。

    去年冬天,妈妈的风湿病犯了,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。是父亲日夜陪伴在左右,买菜,做饭,洗衣,收拾家,夜里还要搀扶妈妈去卫生间。每次进屋,总能看到爸爸在床头眼泪汪汪地深情看着妈妈,抚摸着妈妈肿成馒头似的手。眼里是不是被近六十年的往事牵拉,每一帧都是满满的回忆,满满的温情?是不是也在埋怨时间的无情?是怎样的岁月,将一个如花似玉地美丽少女施了魔法般变成了如今的老态呢?“爸,我在留下来陪妈妈吧,你歇歇吧”?“不用你们,我啥都行,你们放心吧,我会照顾好你妈的”。我的眼泪也不能控制的顷刻而出了。我面前的父亲啥时候变得这么温情脉脉?妈妈住院期间,每晚守在床边的都是父亲。不是我们不知道心疼他,而是我们谁也犟不过他呀,每天都是生生地将我们推出病房。我知道,他是心疼我们睡不好,也不放心将我妈交给我们。整整半年的光景,父亲收起了所有的暴躁,耐心细心地关爱着陪他风雨六十载的老伴。也许是真情所致,也许是夏的浓情蜜意,妈妈的身体渐渐康复了。父亲紧锁的双眉终于舒展开了。

    父亲的院子里葱茏着夏的繁茂,这浓重的绿荫下也繁茂着父母历久弥新的爱的真谛:柴米油盐的平淡中眼里依旧是那个曾经的你,最好的你。

    “最爱的不是下雨天,而是和你一起躲过的屋檐 ’”。        

   林语堂说:“构成人生的,更多是且将新火试新茶的寻常烟火,平常小事。”是的,半个世纪与父亲的相处中,让我看到了寻常烟火中我那非同一般的倔强而暴躁,柔肠百结而又温情脉脉的父亲。

   愿岁月缓缓,愿陪伴久久! 用木心先生《半山文集》中说的:“生活的磨盘很重,你以为它是在将你碾碎,其实它是在教会你细腻,并帮你呈上生活的细节,避免你太过粗糙地度过这一生” 作为结束语吧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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